中国钢铁业生死关头!停购澳矿=自废武功?西芒杜或成破局关键


这块黑黢黢的石头,我们每年吞掉二十亿吨,工业命脉所系。其中六成,却攥在别人手里,特别是南半球那个时常不太友善的澳大利亚。为何自家土地下躺着两百亿吨储量,却要看人脸色,花高价买矿?这盘棋,下了三十年,远非矿石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关乎地质禀赋、资本算计、人心向背乃至国运起伏的漫长博弈。它的起点,不在谈判桌上,而在地球深处,一场决定先天的“地底之战”早已悄然落子。

澳大利亚的铁矿,是老天爷赏饭吃。那里的矿石品位普遍高达62%,富矿区甚至能到68%。更令人眼馋的是,它们大多是露天矿,像地表一层酥皮,剥开表土,下面就是宝藏。

西澳大利亚的哈莫斯利矿区,矿带绵延八万平方公里,随便一铲子下去,开采成本低到惊人,不计运费可能只有十几美元一吨,简直就是躺着捡钱。

反观我们自己脚下的矿藏,虽总量巨大,却显得“先天不足”。储量分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缺少能支撑起半边天的大型优质矿区,难以形成规模效应。

更要命的是品位,平均只有34.5%。这意味着挖出的矿石一半以上是没用的废石,需要经过复杂的水选、磁选、浮选等工序,像淘金一样,才能把品位勉强提升到60%左右。

这一番折腾下来,成本自然水涨船高。加上内陆矿区到港口的铁路运费,一吨勉强达标的铁精粉,成本轻松突破一百美元,与澳洲十几美元的开采成本,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面对悬殊的成本差距,任何一家钢厂的老板都会算这笔账。经济规律是第一道铁律,它无情地决定了,即便我们拥有巨量储藏,我们的钢铁洪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仍将不得不依赖远渡重洋的澳洲矿石。

当中国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经济引擎轰鸣,对钢铁的需求激增,开始大量进口铁矿石时,才发现牌桌上的规矩早就被别人定好了。

二战后工业崛起的日本,早已联合澳大利亚的力拓、必和必拓以及巴西的淡水河谷这三大矿业巨头,建立了一套名为“长期协议价”(长协价)的体系。逻辑貌似简单:我稳定大批量购买,你给我稳定优惠的价格。

等到2003年,中国以1.48亿吨的进口量,一举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买家时,我们以为终于手握王牌,能以“大客户”身份要求更优惠的价格了。

中国钢铁行业的代表信心满满走上谈判桌,却不曾想,等待他们的是一个早已布好的精心圈套——“首发跟风机制”。这个机制的规则是,不管有多少买家,只要其中任何一家率先与矿山巨头达成年度价格协议,这个价格就将成为当年所有长协合同的基准。

其他买家,要么接受这个既成事实的价格,要么就只能转向价格更高、供应不稳定的现货市场碰运气。三巨头深谙此道,他们往往先找到日本钢厂下手,因为日本企业早已通过交叉持股,成为了矿业巨头的股东。

对这些日本企业而言,矿价上涨,采购成本确实高了,但他们持股的矿业公司利润也水涨船高,最终可以通过分红把钱赚回来,里外里损失不大,甚至能借机打击竞争对手。

于是,一幕幕令人啼笑皆非的剧本开始上演。2005年,日本新日铁与力拓谈出了一个71.5%的天价涨幅,中国钢厂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着牙跟进,生怕断供。

从2003年到2008年,在这场不平等的游戏规则下,我们为高价矿石多付出了超过七千亿人民币的真金白银。这笔钱,本可以投入到国内的技术升级、环境保护,却流入了别人的口袋。

更令人扼腕的是我们内部的混乱局面。最初,国内有进口资质的企业多达五百多家,鱼龙混杂,缺乏统一协调。一些手握长协合同的代理商,摇身一变成了“矿倒爷”。

他们拿着矿山给的相对低价的长协矿,转手就以更高的价格卖给那些没有资质、急需原料的民营小钢厂,赚取巨额差价。甚至有些钢厂发现,辛辛苦苦炼钢的利润,远不如倒卖几船矿石来得快。

这种投机行为,极大地扰乱了国内市场秩序,也极大地削弱了中国整体的谈判底气。大家各自为战,甚至相互拆台,让矿山巨头可以轻易地分而治之。

后来,中国钢铁工业协会试图整合力量,“拧成一股绳”对外,但困难重重。即便以宝钢这样的大型钢厂为代表,其产量占全国也不到十分之一,无法代表所有人的利益。

一些中小钢厂,生怕谈判破裂导致自己停产,甚至偷偷绕过中钢协,直接联系矿山,表示愿意私下高价购买。这种“后院起火”的情况,让前方的谈判代表腹背受敌,处境何其艰难。

2009年,就在中国钢铁行业试图以更统一的面貌与矿山巨头进行新一轮艰难谈判时,一个更深层的黑幕被无情揭开。力拓等矿商在谈判桌上,总能精准地拿出中国钢厂的生产成本、库存水平、甚至心理底线等核心机密数据。

他们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让中方提出的任何降价理由都显得苍白无力,毫无说服力。谜底最终指向了那个名为胡士泰的澳大利亚人,他当时是力拓驻上海的首席代表。

此人深谙中国式人情世故,通过金钱贿赂和利益输送,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将首钢、莱钢等国内多家大型钢企的高管拉下了水。我们的谈判方案、应对策略,乃至内部会议的纪要,第二天就能一字不差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底牌被对手看得清清楚楚,这场仗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胜算。胡士泰案的曝光,像一道闪电撕开了温情脉脉的商业面纱,让所谓的长协谈判机制彻底信誉扫地,并最终走向了崩溃。

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因此夺回了定价权。国际市场迅速转向了所谓的“普氏指数”定价模式。这个指数由一家名为“普氏能源资讯”的机构发布,听起来似乎客观权威,但深挖其背景,你会发现另一番景象。

普氏能源资讯的母公司,与汇丰、摩根这些国际金融资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金融巨头,恰恰又是三大矿业巨头的重要股东。游戏规则似乎换了,但背后的裁判员和运动员,很大程度上依然是同一拨人。

普氏指数的计算模型不透明,更令人诟病的是,它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怎么采纳全球最大买家——中国市场的真实现货交易数据。定价权,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牢牢回到了西方资本的手中。

于是我们看到,2024年,澳洲矿石的实际开采成本或许仍只有十几美元,但普氏指数却能高高挂在130美元左右。我们每年为此额外付出的上千亿美元,依然是别人餐桌上的盛宴,是那块黑石上dripping着的利润。

被动挨打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痛定思痛,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不被“卡脖子”,光靠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备胎”,甚至是能够与巨头分庭抗礼的“主力”供应源。

这个破局的关键,在于大力发展我们自己的“权益矿”——也就是中国企业投资、控股、并能参与运营和分配的海外矿山。过去,日本进口铁矿石中,超过60%来自他们的权益矿,而我们这个比例一度不到8%。

看清了症结所在,真正的反击开始了。目光投向了遥远而陌生的西非,一块沉睡在几内亚的土地——西芒杜。这里,是地球上尚未开发的、规模最大、品位最高的铁矿,平均品位超过65%,储量高达47亿吨。

与澳洲矿相似,西芒杜同样是易于开采的露天矿。它唯一的“硬伤”,是地处内陆,距离出海口有数百公里之遥,运输是个大问题。但这恰恰是中国人最擅长的事情——修建基础设施。

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资本运作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中国企业成为了西芒杜铁矿事实上的最大主人。北段区块,由中国宝武等组成的“赢联盟”主导开发。南段区块,则由中铝等组成的合资公司控制。

铁路、港口,这些曾经横亘在西芒杜与世界之间的天然屏障,在中国的基建能力面前,正被一步步攻克。一条连接矿区与港口的长达670公里的铁路和配套港口,正在非洲大地上拔地而起。

西芒杜预计在今年年底前就能实现初步投产,到2026年,仅这一个矿就能为中国提供超过1.2亿吨的高品位铁矿石。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增量,且是完全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资源。

再加上我们在秘鲁、澳大利亚等地的其他权益矿项目,未来几年,我们自己掌握的权益矿总量有望突破3亿吨,占到总进口量的近三成。这三成,虽不是全部,但足以改变市场格局。

当市场上出现了一个不受三巨头控制、拥有巨大潜力和稳定供应的新玩家时,过去那种一边倒的博弈底层逻辑就会发生改变。三大矿山巨头要想保住原有的市场份额,唯一的选择就是降低价格来竞争。

到那时,我们才算真正拥有了在国际铁矿石市场上制定价格、掌握主动权的底气。澳大利亚每年靠着向中国卖石头赚得盆满钵满,这种经济依赖是其对华政策中一个重要考量因素。

但在地缘政治上,澳大利亚却时常扮演不甚友好的角色,这让中国人感到费解。其底气一方面源于其作为“孤岛”对美国安全体系的深度绑定,另一方面,则是笃定中国离不开它的铁矿石,认为我们缺乏有效的反制手段。

然而,棋局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其一,中国钢铁行业正经历一场深刻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压缩过剩产能,追求高质量发展,对铁矿石的需求已逐步进入平台期,那种无限增长的预期已经不复存在,需求端的压力正在减轻。

其二,以西芒杜为代表的海外权益矿,正像一把锋利的利剑,直插三大矿山巨头垄断的腹地。我们不再是只能被动接受价格的单一买家,而是逐渐成长为一个拥有自身供应链、能够影响市场定价的重要力量。

当中国的钢铁产业完成转型升级,不再盲目追求规模。当来自非洲的万吨巨轮载着高品位铁矿石源源不断地驶向中国港口,澳大利亚矿企的黄金时代,或许将迎来落幕。这盘持续了三十多年的铁矿石大棋,正进入关键的收官阶段。

我们从一个被动接受游戏规则的买家,一步步通过摸清对手的底牌、清理内部的乱象、最终通过布局全球资源,成为了一个能够影响甚至重塑全球矿业版图的重要参与者。这块小小的黑色石头,见证了一个国家工业化的崛起,也映照着其在全球经济格局中,从被动到主动的艰难而坚定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