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12万买二手宾利抵押车,一路开到西藏,清收队到场傻眼:认栽!


01

李念,一个活了三十年,却总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的家伙。他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做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过着一种一眼能望到退休的生活。他的世界,就像一台设置了单曲循环的播放器,平静,却也乏味得让人窒息。

变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公司因为业务调整,需要裁撤一批“性价比”不高的员工。很不幸,李念的名字,就出现在那份冰冷的名单上。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戏剧性的对峙,他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一个纸箱,走出了那栋他工作了七年的写字楼。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夏日的燥热混杂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李念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三十年,好像都活错了。他循规蹈矩,兢兢业业,却最终像一颗被拧松的螺丝钉,轻易地就被替换掉了。

“去他妈的!”一句压抑了许久的脏话,从他齿缝里挤了出来。

回到那个租来的小单间,李念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投简历,而是破天荒地给自己点了一顿烧烤外卖,还开了一箱啤酒。酒过三巡,积压在心底的憋屈、迷茫和不甘,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开始疯狂地刷新着手机,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各种信息,仿佛想从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为自己混乱的现实找一个出口。

就在这时,一个帖子标题,像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12万,圆你一个宾利梦!经典飞驰,车主含泪急售,抵押到期,手续齐全!”

宾利!这个词对李念来说,就像另一个维度的存在。那是他只在车展、杂志和电影里见过的东西,是成功、地位和财富的象征。而现在,它只需要12万。这笔钱,差不多是他全部的积蓄。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里,迅速生根、发芽。

他为什么不能买?

他的人生已经跌到了谷底,还能比现在更糟吗?他厌倦了那种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生活。他想疯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想拥有一件完全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东西,去体验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哪怕,这种体验是短暂的,是虚假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妈的,老子认了!”李念狠狠地灌下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浇不灭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他点开那个帖子,拨通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听起来很“社会”的男人。对方没有遮遮掩掩,很直白地告诉他,这是一辆抵押车,原车主资金链断裂,车子已经逾期很久了。所谓的“手续齐全”,也只是有行驶证、原车主身份证复印件和一份抵押合同。车上,装着好几个GPS定位器,随时可能被出资方派来的“清收队”找到并拖走。

“兄弟,我跟你说实话,这车就是玩个刺激。你开出去,倍儿有面子。但能不能开长久,就看你的本事了。你得懂怎么屏蔽信号,怎么跟那帮人兜圈子。你要是没这个心理准备,我劝你别碰。”对方“坦诚”地劝告。

这番话,换做平时,足以吓退一百个李念。但此刻,酒精和失业的刺激下,这些风险反而成了点燃他冒险欲望的燃料。

“本事?老子现在就剩下本事了!”李念在心里嘶吼。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而这辆宾利,就是他翻盘的最后机会。

“车在哪里?我明天就去看。”李念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把他带向一条完全无法预料的道路。他只知道,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他那台单曲循环的播放器,终于被按下了切歌键。而下一首是什么,他充满了一种病态的期待。

02

第二天,李念揣着他所有的银行卡,来到了城郊一个破旧的汽修厂。这里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味道,与“宾利”这个词所代表的优雅奢华格格不入。

在一个油腻腻的角落里,他见到了那辆传说中的宾利飞驰。

尽管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几处剐蹭的痕迹破坏了完美的漆面,但那标志性的飞翼车标,宽大的镀铬中网,以及流畅而雍容的车身线条,依然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它就像一头落魄的雄狮,即便身处陋巷,王者之气犹存。

李念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划过冰冷的车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敬畏与占有欲的情绪,瞬间传遍全身。

接待他的,正是电话里那个“社会大哥”,一个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胳膊上纹着龙飞凤舞的光头男人。光头大哥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念,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radical的轻蔑。在他们这种“江湖人”看来,李念这种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实人”,根本不是玩这种刀尖舔血游戏的料。

“兄弟,想好了?”光头大哥递过来一支烟。

李念摆摆手,他不会抽烟。“想好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一股高级皮革和实木混合的独特香气扑面而来。触手可及之处,皆是柔软的真皮和冰凉的金属。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按任何一个按钮,生怕自己这个“凡人”亵渎了这件艺术品。

光头大哥似乎看穿了他的局促,嗤笑一声,发动了汽车。那台W12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而优雅的轰鸣,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动。

“车况没得说,原车主是个爱车的人。”光头大哥一边把玩着钥匙,一边说道,“GPS我们已经帮你拆了三个,但肯定还有隐藏的。这玩意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给你配一个最新的信号屏蔽器,能不能躲过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接下来的流程,快得让李念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检查了那些所谓的“手续”,一沓复印件和一份措辞模糊的合同,然后刷卡付钱。当POS机吐出那张写着“120000”的凭条时,李念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他,李念,一个刚刚失业的城市“社畜”,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了一辆不知道明天会归谁的宾利。

“钥匙给你,车是你的了。记住,钱货两清,出门之后,是龙是虫,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光头大哥把那把沉甸甸的宾利钥匙抛给了他,转身便和手下勾肩搭背地走进了汽修厂深处,仿佛完成了一笔再平常不过的生意。

李念握着那冰凉的钥匙,独自站在巨大的宾利旁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该把车开去哪里?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楼下,显然没有这辆豪车的容身之所。开到大街上,又怕被清收队的人盯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买下的,不仅仅是一辆车,更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就在他犹豫彷徨之际,手机响了。是前女友打来的。

“李念,听说你被裁了?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关切。

“我没事。”李念淡淡地回答。

“嗯……我下个月要结婚了,对方……人还不错,有房有车。”前女友的声音顿了顿,“你也老大不小了,别那么理想化了,找个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踏踏实实?”李念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他曾经以为,踏踏实实就是他人生的信条,可结果呢?换来的是被抛弃,是被淘汰。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宾利,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清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谢谢你的提醒。”李念的语气突然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不过,我现在过得也挺好。刚换了辆车,准备出去走走。”

“换车?你哪来的钱?换了什么车?”对方显然有些惊讶。

李念没有直接回答,他按下了车钥匙的解锁键,宾利的车灯优雅地闪烁了两下。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准备去一趟西藏。”

挂掉电话,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去西藏!

这个曾经只存在于他梦境和别人朋友圈里的地方,此刻成了他唯一的目的地。他要开着这辆不属于他的宾利,去那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他要去看看雪山,看看圣湖,去呼吸那里的空气。

他要用一场盛大的、不计后果的逃亡,来告别自己前半生那段循规蹈矩却一败涂地的生活。

他拉开车门,重新坐上驾驶座。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局促和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发动引擎,W12发动机的咆哮,仿佛是他内心压抑已久的呐喊。

没有路线规划,没有行李准备,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李念驾驶着这辆价值数百万的宾利,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冲出了这个破旧的汽修厂,汇入了茫茫车流,朝着西方的方向,一往无前。

03

在李念驾驶着宾利飞驰冲向未知的远方时,几千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一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豹哥,那台宾利的GPS信号,动了!”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紧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光点,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被称作“豹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悍异常。他就是这支“清收队”的老大,王豹。

这台宾利,是他们公司放出的一笔大额贷款的抵押物。车主是个搞工程的老板,前段时间资金链断了,人也跑路了。公司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一个月内把车找回来,否则整个团队的奖金都得泡汤。

过去半个月,这辆车的GPS信号一直静默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他们分析可能是被卖到了某个“同行”手里,对方正在想办法拆除GPS。他们按兵不动,就等着信号再次出现的那一刻。

“动了?往哪个方向?”王豹猛地站起身,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看方向……是往城外的高速路口去了,好像……是要出远门?”黄毛小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王豹凑到屏幕前,看着那个代表着数百万资产的光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妈的,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接这个烫手山芋。以为拆了几个GPS就高枕无忧了?天真!”

他很清楚,这种抵押车,买家无非两种。一种是买来拆了卖零件,但那需要时间和渠道,信号不会这么快就动起来。另一种,就是像现在这样,买来“装逼”的。这种人,往往心存侥幸,以为能躲过他们的追踪。

“通知兄弟们,准备干活了!”王豹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小六,你带两个人,开那辆金杯车,跟住信号。阿飞,你查一下沿途所有的监控,看看开车的是什么人。记住,别打草惊蛇,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等他落单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把车开回来。”

“明白!”

整个团队立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转起来。几分钟后,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杯面包车,驶出了办公楼的地下车库,迅速地融入了城市的车流中。

车内,小六一边开着车,一边通过对讲机和总部的黄毛保持着联系。

“黄毛,目标现在到哪里了?”

“已经上了G45高速,方向……西南。速度很快,一直保持在120公里/小时。”

“西南?”小六皱了皱眉,“这家伙想干嘛?跑成都去吃火锅吗?”

车里的另一个壮汉冷笑道:“管他去哪儿,地球是圆的,他还能跑到天上去?开着宾利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等咱们把车一收,他就知道什么叫现实了。”

金杯车一路疾驰,紧紧地“咬”着那个GPS信号。然而,几个小时后,情况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光点,丝毫没有在任何一个城市停留的迹象,它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行者,坚定地沿着高速公路一路向西,再向西。

“豹哥,情况有点奇怪。”小六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困惑,“这家伙已经连续开了八个多小时了,除了进服务区加油上了个厕所,全程无休。而且,他好像根本没有目的地,就是一条道跑到黑。”

王豹看着地图上那个已经跨越了两个省的光点,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不像是单纯的“装逼”或者跑路。开着一辆来源不明的豪车,最忌讳的就是长时间在路上跑,因为暴露的风险太大了。正常的玩法,是开到某个地方,停在酒店或者高档小区的地库里,享受几天路人的注目礼,过足了瘾,就赶紧想办法处理掉。

而这个人,却像是在进行一场亡命天涯式的迁徙。

“继续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王豹的语气变得冰冷。从业这么多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对手,狡猾的,凶狠的,但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隐隐感觉到,这次的目标,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愣头青”。

而此时的李念,正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驾驶体验中。W12发动机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动力,让超车变成了一种享受。舒适的空气悬挂,过滤掉了路面上绝大部分的颠簸。车内顶级的音响,播放着他最喜欢的摇滚乐,巨大的声浪将他与车外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驾驶着一座移动的宫殿。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天生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种生活。失业的痛苦,前女友的嘲讽,前半生的压抑,都在这风驰电掣的速度中,被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他不知道有人在追踪他,也不知道自己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他只是遵从着内心的冲动,踩下油门,朝着那个在地图上看起来遥远而神圣的名字——西藏,狂奔而去。

04

夜幕降临,又被黎明取代。

李念已经记不清自己开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跨越了多少省份。他饿了就在服务区买泡面和面包,困了就把座椅放倒,在车里睡上几个小时。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交流,整个人都沉浸在这场孤独而盛大的旅程中。

随着海拔的不断攀升,窗外的景色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拥挤的车流,变成了连绵不绝的青山和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阳光也变得越来越炽烈。

李念打开了车窗,任凭带着一丝凉意的高原的风灌进车里,吹乱他的头发。他看到了成群的牦牛在悠闲地吃草,看到了远处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看到了天空中盘旋的雄鹰。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壮丽与自由。在这种天地大美的景象面前,他过往生活中那些所谓的烦恼和成就,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开始享受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宾利的车载系统里,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GPS定位器,是他买车时,那个光头大哥私下告诉他的“保命符”,说是清收队自己人用的,信号最稳定,也最难被发现。李念在上路前,就用信号屏蔽器将它和车上其他可能存在的GPS信号一起屏蔽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魔高一丈。王豹的团队,在这辆车上安装的,是最新一代的“休眠式”定位器。这种定位器可以设置成每天只在固定的某个时间点,瞬时发送一次信号,其余时间则处于完全的静默状态,市面上绝大多数屏蔽器都无法在它发送信号的瞬间进行有效拦截。

此刻,在王豹的办公室里,气氛已经从最初的压抑,变成了一种近乎荒诞的焦灼。

“报告豹哥!目标……目标已经进入川西了,看路线,是准备走318国道进藏!”黄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梦呓。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西藏!

这个地名,对他们这群常年在城市里“讨生活”的人来说,遥远得就像另一个世界。他们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要开着一辆“贼车”,跑去那种地方。

“他妈的,这是个疯子!”一个手下忍不住骂了一句。

王豹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都跳了起来。

“去西藏收车?开什么国际玩笑!”

318国道的路况之复杂,气候之多变,是他们这群人想都不敢想的。更重要的是,在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一旦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是去收车,不是去玩命。

“豹哥,现在怎么办?小六他们还在后面跟着,但他们的金杯车,快要扛不住了。那边海拔越来越高,车子动力严重衰减,而且油耗也顶不住了。”

王豹盯着屏幕上那个执着地向西移动的光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从业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他所有的经验和手段,在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让小六他们撤回来!”王豹咬着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再跟下去,人跟车都得扔在路上。”

“那……那车怎么办?就这么让他开到拉萨去?”

“让他开!”王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还不信了,他能在西藏待一辈子!他总有停下来的时候!只要他还在这地球上,这车,老子就收定了!”

他调整了策略。既然无法在路上拦截,那就等。等对方到达目的地,等对方松懈下来,等一个最佳的收车时机。

他命令黄毛,将GPS的信号发送频率,从一天一次,调整为一小时一次,以便更精确地掌握车辆的位置。

一场猫鼠游戏,在雪域高原的上空,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悄然展开。李念,这个一无所知的“猎物”,正驾驶着他引以为傲的“战车”,一步步驶向猎人精心布置好的终点。

05

几天后,当雄伟的布达拉宫第一次出现在宾利车窗外时,李念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到了。

这个他曾经认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梦想之地,他就这样,以一种最意想不到,也最疯狂的方式,抵达了。

他在拉萨城里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看着街道上穿着藏袍的朝圣者,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酥油茶香味,内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他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店住下,破天荒地没有把车停在隐蔽的角落,而是大大方方地停在了酒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这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宾利,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

李念享受着这种感觉。他不再是那个被无视的透明人,他成了焦点。

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游客一样,去逛八廓街,去参观大昭寺,去布达拉宫广场看日落。他甚至买了一套藏装,拍了很多照片,发在了那个许久没有更新的朋友圈里,配文是:“人生,需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屏蔽了所有前同事和领导,只对少数几个朋友和前女友可见。

他不知道,就在他悠闲地享受着拉萨的阳光时,几千公里外的王豹,已经重新集结了他的队伍。

“信号稳定了!目标在拉萨市城关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已经停了超过24小时了!”黄毛的声音,带着决战来临前的亢奋。

“好!就是现在!”王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动的等待。他决定亲自带队,飞往拉萨,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订最快的机票!所有人,带上家伙,准备出发!这次,不把车开回来,老子就不姓王!”王豹的脸上,刀疤显得愈发狰狞。

两天后,王豹带着他手下最精干的三个兄弟,出现在了拉萨贡嘎机场。高原反应让他们几个壮汉都有些头晕目眩,但一想到那辆近在咫尺的宾利,所有人的眼中都放着狼一样的光。

他们租了一辆普拉多,根据黄毛从总部发来的实时定位,直奔李念所在的酒店。

“豹哥,信号显示,目标车辆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停着没动。”开车的手下阿飞说道。

王豹看了一眼窗外,那是一个相对偏僻的路段,周围没什么行人,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妈的,这小子还挺会挑地方。正好,省了我们不少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备用钥匙——这是他们早就配好的。只要能接近车子,他们有几十种方法,在几十秒内,让车子启动并开走。

普拉多缓缓地在距离宾利GPS信号点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

“下车!动作麻利点!”王豹带头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连日的追踪和高原反应,让他的火气已经积攒到了顶点。他现在只想立刻把那辆该死的宾利开走,然后把那个让他费了这么大劲的司机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四个人,呈扇形,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个静止的光点包抄过去。

转过一个弯,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没错,就是那辆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宾利飞驰。

“哼,小崽子,看你这次往哪儿跑!”王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他凑到车子跟前,看清楚眼前景象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傻在了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阿飞也凑了上来,看了一眼,手里的备用钥匙“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另一个手下哆哆嗦嗦地指着车子,结结巴巴地问王豹:“老……老大……这……这咋收啊?”

06

王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辆宾利,瞳孔因震惊而缩成了两个小点。他行走江湖十几年,收过的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耍赖的无业游民到破产的黑道大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眼前的景象,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辆黑色的宾利飞驰,确实是他们的目标车辆,车牌号都对得上。然而,此刻这辆本该空无一人的豪车里,却挤满了人。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的康巴汉子。他双臂肌肉虬结,盘在方向盘上,比王豹自己的大腿还要粗。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像高原上的鹰隼,锐利而沉静,仅仅是目光扫过来,就让王豹感觉到一股原始的、充满压迫感的力量。

副驾驶和后排,同样坐着三四个体型剽悍的藏族大汉。他们都穿着传统的藏袍,袍子下面是鼓囊囊的肌肉。车窗降下了一半,王豹甚至能闻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浓烈的酥油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最让王豹头皮发麻的,不是车里的人,而是车外的景象。

这辆价值数百万的宾利,此刻正被一群动物——一群黑压压、望不到边的牦牛,给团团围住了。

这些牦牛体型硕大,毛发粗硬,头上的犄角尖锐而弯曲,在拉萨的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它们有的在低头啃食路边的杂草,有的则用硕大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王豹这几个不速之客,鼻孔里不时喷出白色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属于牲畜的膻味。

豪车与牦牛,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意象,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组合成了一幅荒诞离奇的画面。王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陷入了宕机状态。

这是什么情况?行为艺术?还是拍电影?

“老大,这……这些人是干嘛的?”阿飞的声音带着颤音,他偷偷地把掉在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王豹没有回答,他的喉咙发干,心脏狂跳。他混迹江湖靠的是一股狠劲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车里那几个藏族汉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他以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同。那不是城市里混混的虚张声势,也不是生意人的精明算计,而是一种源于雪山草地、与天地搏斗的生猛与强悍。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凶悍和“社会经验”,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别说动手收车,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这边稍有异动,那几头离他最近的牦牛,就会用它们那坚硬的牛角,毫不犹豫地将他顶穿。

开车的那个康巴汉子,缓缓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身高至少一米九,站在宾利旁边,竟让这辆大型轿车都显得有些娇小。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车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引擎盖上那尊熠熠生辉的“飞翼”车标,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颊。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王豹,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一丝探究和疑惑。

王豹深吸了一口稀薄的高原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用常规的手段解决了。

07

“几位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王豹往前走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在挑衅。他指了指车,又指了指周围的牦牛群。

那个为首的康巴汉子看了王豹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配上他黝黑的皮肤,显得格外淳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王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车,是我们的了。”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藏区口音,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你们的?”王豹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但他还是强压了下去,“大哥,你可能搞错了。这辆车,是抵押车,车主欠了我们公司的钱,我们是按照合同,来把车开回去的。”

说着,他让阿飞把那份皱巴巴的抵押合同复印件递了过去。

康巴汉子连看都没看那份合同一眼,只是摆了摆手,从自己宽大的藏袍里,也掏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用过的作业本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一份同样歪歪扭扭的“转让协议”。

王豹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本人李念,自愿将名下宾利飞驰轿车一辆(车牌号XXXXX),转让给扎西顿珠先生,用以交换扎西顿珠先生所拥有之成年牦牛一百头。钱货两清,从此两不相欠。”

下面是李念的签名,还有一个红得刺眼的指印。落款日期,就是昨天。

一百头牦牛?

王豹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有千斤重。他抬头看了看那个自称扎西顿珠的康巴汉子,又看了看周围那黑压压的牛群,一个荒诞到让他无法相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那个叫李念的疯子,真的用这辆宾利,换了一百头牦牛!

“这……这不合规矩!”阿飞在一旁急得大叫,“汽车买卖,要去车管所过户的!他这是非法交易!这车,还是我们的!”

扎西顿珠听到这话,憨厚地笑了笑,指了指周围的牛群,又指了指自己,用一种天经地义的口气说道:“在我们这里,牦牛就是钱。我用我的牛,换了他的车,这是我们两个人都同意的事情,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另一个后排下来的汉子也瓮声瓮气地补充道:“那个小伙子,高兴得很!他说他要留在这里,当个牧民,再也不回去了。我们还请他喝了青稞酒,吃了烤全羊。他人很好。”

王豹彻底没话说了。

他能说什么?跟他们讲《合同法》?讲《物权法》?还是跟他们解释什么是“抵押权”优先于“所有权”?

看着眼前这几个眼神纯净得像天空一样的康巴汉子,再看看他们身后那群随时可能发起冲锋的“重资产”,王豹知道,这些城市的法则,在这里,就是一张废纸。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等价交换,就是信守承诺。在扎西顿珠他们看来,李念用他的车,换了他们的牛,这就是一笔神圣而公平的交易。而王豹他们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才是真正“不合规矩”的闯入者。

“那……那个叫李念的人呢?”王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只要找到李念,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扎西顿珠朝着远处一个山坡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啊,跟着我的弟弟,去山那边的牧场,学怎么放牛了。他说,他喜欢听牛脖子上的铃铛声,比汽车喇叭好听。”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山坡上绿草如茵,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美得像一幅油画。王豹甚至能隐约看到几个小黑点,在悠闲地移动着。

他知道,他找不到李念了。或者说,就算找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一个连宾利都能放弃,一心只想去放牛的人,你还能用什么去威胁他?用钱?他已经把几百万的车换成了一群活生生的牛。用暴力?王豹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动李念一根手指头,扎西顿珠和他身后的整个部落,都会让他知道什么叫高原的愤怒。

08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王豹和他手下的三个人,被几十双牛眼和几双人眼,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手里攥着专门用来对付城市老赖的各种工具——备用钥匙、信号干扰器、甚至还有防狼喷雾,但此刻,这些东西都成了笑话。

怎么办?

王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硬抢?别开玩笑了。对方四个人,个个都像是能徒手撕熊的主。更别提周围还有一百头“重型生物兵器”虎视眈眈。真动起手来,别说车开不走,他们四个人能不能囫囵着走出这条路,都是个问题。

报警?理由呢?说这辆宾利被一百头牦牛给“合法”交换了?警察来了怎么处理?是把扎西他们抓起来,还是把牛群扣下?这在内地城市,是经济纠纷;但在此时此地,更像是民族问题。处理不好,事情会闹得更大。他王豹只是个收车的,可不想背上这么大一口锅。

讲道理?他已经试过了。结果是,对方也拿出了一份“道理”——一份用作业本纸写的、按着红手印的、在他们看来比任何法律文书都更神圣的“牦牛换车协议”。

王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这种感觉,比被几十个混混围堵在家门口还要无力。他纵横江湖的那些手段、经验、狠厉,在这片纯粹的天地和纯粹的人面前,完全失效了。

他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现代士兵,掉进了一个原始部落里。他手里的枪炮,打不穿对方用信仰和传统筑起的壁垒。

“老大,我们……我们怎么办?”阿飞凑过来,小声地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这次任务,是他极力怂恿豹哥接下的,本以为是块肥肉,没想到啃到了一块比金刚石还硬的骨头。

王豹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辆黑色的宾利。

阳光下,宾利的车漆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与周围粗粝的自然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几个藏族小孩,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正好奇地围着车子打转,用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冰冷的车标。扎西顿珠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那一刻,王豹突然想通了。

这辆车,已经不属于原来的世界了。它被李念,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疯子,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从那个充满规则、契约和利益纠葛的世界里,给“偷”了出来,放逐到了这片自由的土地上。它不再是一件金融产品,一个代表身份的符号,而是变成了一百头牦牛,变成了牧民的财产,变成了孩子们眼中的大玩具,变成了他们对山外世界的一种想象。

它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新的,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而自己,一个来自那个世界的“规则执行者”,在这里,才是一个真正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我们走。”王豹将只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灭。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走?老大,那车……”阿飞急了。

“车不要了!”王豹低吼道,声音沙哑,“妈的,老子认栽了!”

这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主动放弃一个目标。不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连站在擂台上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普拉多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高原的阳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萧瑟和落寞。阿飞和其他两个人愣了几秒,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自始至终,扎西顿珠和他的同伴们都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他们的眼神,平静,坦然,就像看着远方的云,来了,又走了。

09

返回酒店的路上,普拉多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豹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脸上的刀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正在组织语言,思考该如何向公司汇报这次“惨败”。

说实话?告诉老板,价值几百万的宾利,被一个失业的疯子,开到西藏,换了一百头牦牛?老板不把他当疯子才怪。

编个理由?说车掉进了金沙江?还是在盘山路上发生了意外,车毁人亡?不行,这些理由都经不起调查。

最终,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总公司的号码。

“喂,老板……是我,王豹。”他的声音,疲惫不堪。

“怎么样,豹子?车到手了没?我就知道你出马,肯定没问题!”电话那头,传来老板兴奋的声音。

王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老板……车……收不回来了。”

“什么?!”老板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怎么回事?人跑了?车藏起来了?还是被警察扣了?你带了那么多人,还能让他跑了?”

“都不是。”王豹苦笑一声,“情况……有点复杂。一句话,这车,咱们认栽吧。损失,算我的,我分期从工资里扣。”

挂掉电话,王豹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他知道,自己这次,不仅是丢了一辆车,更是丢了自己在圈子里立足的“金字招牌”。但他不后悔。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是比金钱和规矩更强大的存在。

与此同时,在距离拉萨几百公里外的一片广袤牧场上。

李念穿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藏袍,手里拿着一根牧鞭,正笨拙地学着如何驱赶牦牛。他的脸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黝黑发亮,嘴唇也有些干裂,但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不远处,扎西顿珠的弟弟,一个名叫格桑的年轻小伙子,正在教他如何辨认哪头牛是头牛,如何防止牛群走散。

一阵风吹过,牛群脖子上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李念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真实地活着。

在这里,没有KPI,没有房贷,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有的是蓝天,白云,雪山,草原,和这群憨厚而自由的生灵。他用一辆不属于他的车,换来了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

值吗?

李念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由钢筋水泥构筑的、让他窒息的世界里去了。他或许会在这里待一辈子,或许有一天,当他厌倦了这种生活,会卖掉几十头牛,再去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谁知道呢?

反正,他的人生,已经从单曲循环模式,切换成了充满无限可能的随机播放。

他睁开眼睛,看着夕阳的余晖将远处的雪山染成一片金色。他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那笑容,灿烂而自由,就像这片高原上的天空。

至于那辆宾利,和那个叫王豹的清收队老大,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不过是他疯狂人生乐章里,一个短暂而不和谐的音符,过去了,便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