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价捡漏一辆二手奥迪,过户时工作人员却脸色大变:先生别动,你的后备箱里怎么被死死焊上了一个神秘夹层?
深渊回响
李伟花了三万块,买下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L。
这三万块,在他眼里,买的不是一堆冰冷的钢铁,而是他过去三十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体面,是一张能挤进这座城市另一面的入场券。
可当他开着车去车管所办理过户,以为新生活的剧本即将翻开第一页时,一位工作人员却指着敞开的后备箱,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师傅,你这车成色真不错,就是这后备箱,怎么像是焊了个夹层?”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
它打开的不是新生活的大门,而是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当李伟在废弃车间里,用角磨机切开那个神秘的夹层,在刺鼻的焦糊味中,他看到的,是让他全身血液都瞬间凝固的东西。
01
李伟在城西的汇通物流园上班。
他的工作,就是将传送带上滑下的包裹扫码,再转身,扔上传送带另一端的货车。卸货,扫码,装车,周而复始。
日子像仓库顶上那些永不熄灭的日光灯,惨白地亮着,却没有一丝温度。
三十岁,没谈过正经恋爱,窝在月租八百块的城中村单间里。
房间逼仄,一张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吃饭兼打游戏的电脑桌,就塞满了全部空间。唯一的电器是台二手的海尔冰箱,压缩机启动时,噪音像拖拉机。里面塞满了临期打折的方便面、自热米饭和成打的廉价啤酒。
他算不上懒惰,干活从不惜力,但一个月累死累活,到手也就五千出头。
在这座不大不小的二线城市,这点钱只够他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和“生活”两个字,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下班后,他最常做的,就是骑着那辆外壳满是划痕的绿色电动车,汇入晚高峰拥挤的钢铁洪流。
路过市中心的万象城广场时,他总会下意识地把电门拧到最松。
他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橱窗,看着那些从人均五百的餐厅里走出来,举止亲密的年轻男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不是纯粹的嫉妒,更像是一种被现实反复碾压后的无力感,一种遥远到近乎绝望的渴望。
这天,仓库来了个新人,叫小陶。二十出头,开一辆崭新的白色本田思域。
午休时,几个同事自然而然地围着那辆车,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小陶,这思域漂亮啊,办下来得花不少钱吧?”
“落地快十五了。”小陶散着烟,脸上是年轻人特有的,那种藏不住的得意。
李伟蹲在不远处的台阶上,默默啃着手里的肉包子,包子里的肉馅有点凉了,油腻腻的。他听着同事们的夸赞和艳羡,忽然觉得嘴里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
他瞥了一眼小陶那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思域,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停在角落里,被灰尘覆盖的电动车。
一种尖锐的烦躁感,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论力气,论踏实,他都过得去。凭什么,他就只能骑电动车,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下一张彩票上。
晚上回到那间闷热的出租屋,他没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玩游戏,而是破天荒地,点开了手机上的二手车软件。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那张被疲惫和迷茫笼罩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筛选着品牌,目光直接跳过了那些经济实用的国产品牌和日系车。
最后,他的手指,悬停在了那个由四个圆环组成的标志上。
奥迪。
他当然知道自己买不起新车,甚至连一辆成色好点的二手都遥不可及。
他只是想看看,满足一下自己那点可怜的幻想。
页面刷新,一排排挂着诱人价格的奥迪A6L信息弹了出来。价格从几十万到几万块,应有尽有。
李伟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一个帖子死死地抓住了。
“个人车主急用钱,挥泪转让09款奥迪A6L,车况绝对精品,无任何重大事故,地板价3万块,不议价。”
三万块。
奥迪A6L。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李伟那潭死水般的心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反复点开那几张照片,黑色的车身洗得锃亮,在夕阳下泛着一层高级的哑光。内饰虽然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但米色的真皮座椅依然显得很规整,没有明显的破损。
三万块,这个价格低得像一个拙劣的骗局。
他工作这些年,省吃俭用,银行卡里正好有三万二千块的存款。
这是他准备用来应付一切突发状况的救命钱,是他对抗这个世界唯一的底气。
一个念头,像雨后的藤蔓,开始在他心里疯狂地滋生、蔓延。
买下它。
开着一辆奥迪A6L去上班,去超市,去见那些许久不联系的同学。
那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到同事们错愕的眼神,能想象到小陶脸上那点得意会瞬间黯然失色。
虚荣心,像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魔鬼,在他耳边不断地低语、怂恿。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看起来“不一样”的机会,一个能让他短暂逃离现实泥潭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有诈,价格太便宜了,便宜得像一个专门为他这样的人量身定做的陷阱。
但那四个圈的标志,对他而言,有着一种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他在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十块钱一包的红旗渠。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从犹豫,慢慢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干了。
人生还能有几回搏?烂命一条,不试一试,怎么甘心。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帖子上留下的那个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02
电话“嘟”了很久,就在李伟以为没人会接的时候,通了。
“喂,哪位。”一个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明显警惕的男人声音传来。
“你好,我在二手车网站上,看到你发的那辆奥迪A6L的帖子,请问车还在吗?”李伟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让自己听起来显得老练一些。
“在。要看车?”对方的语气很直接,没有半句废话。
“对。我看帖子里写的价格是三万,这个价格……是真的吧?”李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一口价,三万,少一分不卖。你要是真心想买,就自己带现金过来。车况你随便看,找人验都行,保证没大问题。”男人说道。
“行,那我明天过来,在什么地方看车?”
“你先到邻市的客运南站,到了再给我打电话。”男人说完,不等李伟再问,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伟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
第二天,他向仓库主管请了一天假,撒谎说家里出了急事。
他去了离家最近的银行,把卡里所有的积蓄,三万二千块,一分不剩地全部取了出来。
看着柜员递出来的那一沓厚厚的红色钞票,他既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又伴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紧张。
他把钱分成三沓,分别塞进牛仔裤的两个前袋和外套的内袋里,反复拍了拍,这才觉得稍微踏实一些。
从他所在的城市到邻市,长途大巴要开两个多小时。
一路上,李伟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像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样混乱。
他反复设想着见到那辆车的场景,以及拥有它之后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他甚至开始具体地规划,等有了车,这个周末就可以去几十公里外的海边看看,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
大巴车抵达客运南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李伟下了车,在嘈杂的人流中,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对方让他打一辆出租车,去一个叫“宏发汽修厂”的地方。
李伟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
为什么要在汽修厂这种地方看车?
但他很快又自己说服了自己,或许对方就是开汽修厂的,这样看车、验车,反而更方便,也显得专业。
他没有再多问,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出了地址。
出租车在市区里七拐八绕,最后驶进了一条看起来有些偏僻的工业区小路,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巷子尽头,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蓝色铁皮招牌,“宏发汽修厂”。
厂区不大,院子里凌乱地停着几辆等待维修的事故车,地面上满是深色的油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李伟付了钱下车,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微胖,剃着板寸的中年男人立刻从一间平房里走了出来,径直朝他走来。
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眯着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伟。
“看奥迪的?”男人开口问道,声音和电话里那个沙哑的声音一模一样。
李伟紧张地点了点头。
男人似乎不爱说话,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院子角落里一辆盖着灰色车衣的轿车。
“喏,就那辆,自己看。”
李伟快步走了过去,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伸手掀开了车衣。
一辆黑色的奥迪A6L,静静地停在那里。
虽然车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依然能看出漆面保养得极好,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种沉稳而高级的光泽。
和他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李伟颤抖着手拉开车门,一股属于高档车特有的,皮革混合着某种淡淡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坐进驾驶座,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指尖传来的厚重质感,和他那辆电动车的塑料车把,是两个世界的感觉。方向盘中央那四个银色的圆环,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他仔细检查了内饰,虽然能看出一些使用过的痕迹,但整体非常干净整洁,并没有明显的磨损。
他又下车,绕着车走了一整圈,趴下来仔细检查了车身骨架和轮胎。
那个被他称为王哥的卖家,就一直站在几米外抽着烟,既不催促,也不上前推销,一副你爱买不买的冷淡样子。
李伟坐回车里,拧动钥匙,发动机“嗡”的一声被唤醒,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顺,怠速稳定,没有丝毫杂音。
他在狭小的院子里,小心翼翼地开了一小圈,换挡、刹车,感觉都找不出任何毛病。
“怎么样?车况没骗你吧?”王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吐了个烟圈。
“看着是还行。这车……没出过什么泡水、火烧之类的大事故吧?”李伟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放心,”王哥的表情显得很坦然,“我要说这车连个小剐小蹭都没有,你自己都不信。都是些不影响筋骨的皮外伤。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自己花钱找个第三方检测来验,我等着。”
李伟犹豫了。
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去找什么第三方检测。
而且看王哥这副有恃无恐的架势,似乎也真的不怕他验。
最重要的一点是,三万块的价格,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这个价格,就算车子回去发现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绝对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行,这车我要了。”李伟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爽快。”王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容,“钱呢?”
李伟点了点头,跟着王哥走进了旁边那间简陋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充斥着一股机油和劣质茶叶混合的奇怪味道。
李伟从几个口袋里,掏出了那三沓用橡皮筋捆着的现金,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张油腻的办公桌上。
王哥拿起钱,甚至没有用点钞机,只是用拇指在钞票边缘大致捻了捻,就直接揣进了自己那满是油污的工装口袋里。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手写的车辆买卖协议,和车辆的登记证书、行驶证、保险单等全套材料。
“这是车的所有证件,你对着车架号和发动机号自己核对一下。这是协议,咱俩签个字,这车从现在起,就跟你姓了。”
李伟拿起证件,走到车旁,弯下腰,仔细核对了一下车窗下的车架号和发动机舱里的发动机号,和证件上的一字不差。
他又回到办公室,拿起那份协议看了看。就是一份很简单的格式合同,写明了车辆信息和交易金额,以及“车况现状交接,后期一切问题由买方自负”的条款。
他没有多想,拿起笔,在买方的位置上,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哥也签了字,然后把其中一份协议和车辆的所有证件,都推到了李伟面前。
“手续办完了,车你随时可以开走。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王哥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尽快去把户过了。”
“我知道。”
“还有,有些事,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别多问,也别多说。对你没好处。”王哥又补了一句,话里有话。
说完,他便站起身,径直走出了办公室,似乎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李伟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桌上的车钥匙和一大堆证件,忽然感觉这笔交易顺利得有些诡异。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即将拥有一辆奥迪的巨大兴奋感彻底冲散了。
他拿起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像一个急于奔赴战场的将军,直奔那辆从现在起,完全属于他的奥迪A6L。
03
回城的路上,李伟的心情是飞扬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降下车窗,任由初夏傍晚的风猛地灌进车里,吹乱他几天没洗的头发。
他打开车载音响,虽然播放的是有些过时的网络老歌,但从那八个高级喇叭里传出来的立体环绕声,也让这些旋律变得格外动听。
手紧紧握着奥迪的方向盘,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路上的那些大众、丰田,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
每当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旁边车道投来不经意的注视,都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在仓库里挥汗如雨,前途黯淡的搬运工,而是一个事业有成、衣锦还乡的成功人士。
车子开起来的感觉也无可挑剔,底盘扎实,车内安静,提速时能感受到一股沉稳而充沛的动力。
除了在经过一些颠簸路面时,后备箱的位置会传来一点点沉闷的、非正常的异响外,几乎找不到任何毛病。
他想,大概是后备箱里放了什么前车主留下的杂物,或者是备胎没有固定好,等回去再仔细检查一下就行。
他没有直接开车回出租屋。
城中村那狭窄的巷子,别说开进去,就是掉个头都费劲。
他把车停在了附近一个露天收费停车场,一个月三百块的停车费,让他一阵肉疼。
但他转念一想,这可是一辆奥迪,停在路边风吹日晒,万一被人划了、蹭了,那得更心疼。
三百就三百,这钱不能省。
当晚,他破天荒地没有吃泡面,而是奢侈地去楼下的小餐馆,点了两个硬菜,一盘花生米,要了一瓶冰镇啤酒。
他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停车场里那辆属于他的黑色轿车,心里美滋滋的,喝口啤酒都觉得比平时甜。
第二天上班,他没有再骑那辆破旧的电动车。
他提前半小时起床,步行到停车场,开上了他的奥迪。
虽然从停车场到仓库,开车反而比骑电动车更容易堵车,花费的时间也更长,但他却乐在其中。
当他把那辆黑色的奥迪A6L稳稳地停在仓库门口最显眼的空地上时,果然,瞬间吸引了所有同事的目光。
“我靠!李伟,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闷声发大财了?”
“这不是奥迪A6L吗?乖乖,牛啊!”
昨天还在炫耀自己新思域的小陶,此刻也凑了过来,围着车啧啧称奇,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伟哥,你这车……得不少钱吧?”小陶的称呼,已经悄然从“李伟”变成了“伟哥”。
李伟故作淡定地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中华烟,散了一圈,含糊地说道:“没多少,一个朋友换新车了,这辆就便宜处理给我了。”
他无比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和羡慕的感觉,仿佛这辆车的光环,也照亮了他自己。
一整天,他的腰杆都比平时挺得更直。
干活的时候,手上也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拥有一辆豪车,似乎真的能从心理上改变一个人的精神面貌。
接下来的几天,李伟完全沉浸在拥有新车的巨大喜悦和满足感中。
他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兜上几圈,直到油表灯亮起才恋恋不舍地开回停车场。
他甚至还去了一家高档洗车店,咬牙花了一百八十八块,给车子做了个全车精洗,还打了一层进口的水晶蜡。
看着那锃光瓦亮,光可鉴人的车身,他觉得这钱花得比什么都值。
在新鲜感逐渐褪去后,他也想起了王哥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要尽快去过户。
虽然他对那个叫王哥的卖家印象很奇怪,总觉得那人身上藏着事,但车子毕竟是自己花真金白银买的,户口不过到自己名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而且,这辆车的商业保险也快到期了,不过户,就没办法以自己的名义续保。万一出了事,那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早上,他带齐了所有的证件材料,开着他心爱的奥-"迪,信心满满地前往市车管所。
车管所里永远是人山人海,排队办理业务的人络绎不绝。
李伟取了号,在嘈杂的等候区耐心地等待着。
轮到他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材料都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一位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做事一丝不苟。
他一项一项地仔细核对着材料,然后拿着一份验车表格,走到了李伟的车旁。
这是办理过户前,必须走的例行验车环节。
工作人员熟练地核对了车架号,检查了车辆外观、灯光。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
李伟就站在一旁,心里盘算着等办完所有手续,中午就去吃顿肯德基疯狂星期四,好好庆祝一下。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绕到了车后,伸手打开了后备箱。
他探头进去扫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用手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后备箱的底板。
“咚咚。”那声音有些过于沉闷,完全不像是在敲击一层薄薄的金属板。
工作人员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又敲了敲旁边的侧壁。
“嗒嗒。”这才是正常的、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他直起身,转头看向李伟,眼神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疑惑。
“师傅,你过来一下。”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
“同志,怎么了?”
工作人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着后备箱的底板,就是靠近后排座椅的那一部分。
“你这车,买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伟心里越来越没底。
工作人员又弯腰敲了敲那个位置,然后站直身体,看着李伟,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让他之后无数个夜晚都从噩梦中惊醒的话。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看着有点奇怪。”
“你这后备箱,怎么像是在里面,又被人从内侧焊死了一个夹层?”
04
夹层。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李伟的耳膜,又顺着神经,一路扎进他的大脑。
他瞬间想起了之前开车时,后备箱里偶尔传来的那种沉闷的异响。
也瞬间想起了那个叫王哥的卖家,交易结束时,那句意味深长、别有用意的话。
“有些事,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别多问,也别多说。”
难道,他指的就是这个该死的夹层?
“同…同志,这…这是什么意思?”李伟的声音已经开始发干,舌头有点打结。
“就是字面意思。”工作人员显然见多识广,他用手里的圆珠笔,指了指后备箱底板上那一道被地毯巧妙遮盖住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焊接痕迹,“你看,从这里,到这里,都有后期重新焊接和打磨过的痕迹。而且,这块底板的颜色,和旁边的原厂底板,有非常细微的色差。正常的车,后备箱底板是一整块冲压成型的钢板,你这个,很明显是被人为地加高了一块,在里面做了一个完全密闭的扁平空间。”
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技术事实。
但这些话听在李伟的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把他整个人都炸懵了。
他连忙探头过去,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点,仔仔细细地看。
果然,在那层深灰色的后备箱地毯下面,一道细微的、不规则的焊接缝隙,如果不刻意去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伸出手,用力按了按那块区域,硬邦邦的,纹丝不动,下面绝对不是空的。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像一条毒蛇,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这个严丝合缝的夹层里,到底藏了什么?
是走私的违禁品?还是……还是某种更可怕,更让他不敢想象的东西?
冰冷的汗水,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感觉车管所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这一刻聚焦在了他和这辆诡异的奥迪车上。
“那…那这车,还能正常过户吗?”李伟声音发颤地问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最现实的问题。
“私自改变车辆内部结构,这属于非法改装。按照规定,是绝对不能办理过户手续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下了定论,“除非,你能找地方把它彻底恢复原状。”
恢复原状。
那就意味着,他必须,也一定要把这个夹层切开,并且把它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李伟的大脑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那位工作人员道谢,又是怎么魂不守舍地把车从车管所开出来的。
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市的街道上开着。
曾经让他感到无比自豪,引以为傲的奥迪车,此刻却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让他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他想立刻把车开到某个无人的角落,直接扔掉,离这个天大的麻烦越远越好。
但那三万块钱,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就这么打了水漂,他实在不甘心。
他也想过立刻掉头去报警。
但去了警察局,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因为贪图便宜,买了一辆来路不明的二手车,现在发现车里可能藏着非法的、甚至是可怕的东西?
那他自己,会不会因为“明知”而惹上麻烦?会不会被当成同伙?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赌不起。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自己想办法,找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亲手把那个该死的夹层打开。
他必须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作祟。
如果只是些不值钱的、前车主遗忘的旧物,那他就直接处理掉,然后找个小修理厂把后备箱恢复原样,再去把户过了。
如果……如果是一些他根本处理不了的麻烦东西……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同时又有工具的地方。
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上班的那个物流仓库。
仓库在城市远郊,占地面积很大。最重要的是,仓库的后面,还有一个几年前就已废弃的老旧维修车间,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去。
而且那个车间里,切割机、电焊机、各种撬棍扳手,一应俱全。
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他决定等到晚上,等仓库里所有人都下班走光了,再悄悄行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李伟来说,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漫长和煎熬。
他把车停在一个极其偏僻的断头路上,摇下车窗,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每分每秒,他都在疯狂地猜测那个夹层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在电影里看过的可能,而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天色,终于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当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时,李伟掐灭了最后一个烟头,发动了车子,像一个深夜的幽灵,朝着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开去。
夜晚的物流仓库,安静得可怕。
只有几盏昏黄的安保照明灯,在夜风中孤独地亮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流浪狗的吠叫。
他用自己偷偷配的备用钥匙,打开了仓库的侧门,然后把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那个早已废弃的维修车间。
车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陈年灰尘混合的味道。
他缓缓地关上车间那扇沉重的铁门,并且从里面用钢筋插死。
做完这一切,他按下了车间墙壁上的总电源开关。
几排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然后猛地亮起。
在惨白刺眼的灯光下,那辆黑色的奥迪A66L,像一头沉默的、等待被解剖的黑色巨兽,静静地趴伏在车间中央。
李伟从工具房里,找到了一台手持式的角磨机,他检查了一下,然后换上了一片崭新的金属切割片。
他站在车尾,脱掉了外套,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握着角磨机的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正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一旦他按下这个开关,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人生,很可能会因为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而滑向一个完全未知的,甚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滋——”
他闭上眼睛,狠狠地按下了开关。
刺耳的金属切割声,在空旷寂静的车间里骤然响起,显得异常尖锐和恐怖。
飞溅的火花,在昏暗的角落里四处跳跃,像暗夜里瞬间绽放又瞬间熄灭的死亡之花。
05
切割金属的噪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能穿透墙壁,传出很远很远。
李伟的心,随着角磨机刀片的高速转动,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全神贯注,双手死死地握住震动的机器,沿着那道隐蔽的焊接缝隙,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切下去。
这是一个需要极大耐心和精确度的精细活。
他不敢切得太深,他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夹层里的东西,也怕高温的火花会把它点燃。
铁皮被高温切割时产生的焦糊味,混合着机油的味道,呛得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他的额头和鬓角流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但他不敢停下来擦。
他必须尽快,尽快知道那个该死的答案。
每一秒的未知,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凌迟般的精神折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感觉上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终于将夹层上方的那块钢板,切开了一个大约五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的长方形豁口。
他立刻关掉角磨机,将它扔在满是油污的地上。
车间里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只剩下他自己那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和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擂鼓声。
他找来一根半米长的撬棍,将扁平的一端插进刚刚切开的缝隙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撬。
“吱嘎——”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那块被焊死的钢板,被他硬生生撬得向上翻卷了起来。
一个黑洞洞的,长方形的扁平空间,终于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眼前。
李伟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完全停止了。
他扔掉手里的撬棍,双腿一软,几乎是跪倒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向那个散发着一股陈旧气息的神秘空间探去。
他的指尖,最先触碰到了一些柔软的、像是被防水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工具房,找来一把强光手电筒,哆哆嗦嗦地再次回到车尾,将雪亮的光柱,对准了那个黑色的豁口。
手电筒的光柱,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而当他看清楚夹层里面所藏的东西时,他整个人,就如同在晴天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中一般,瞬间僵在了原地。
呼吸,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断了。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成了两个最危险的针尖。
那里面,没有毒品,没有枪支,更没有他想象中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
在手电筒的光柱下,静静躺在里面的,是几个用黑色防水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大小不一的方形物体。
其中最大的一个袋子,因为刚刚的撬动,边角已经破开,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角。
那是一沓……一沓沓用银行封条捆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百元面额的……
人民币。
李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把手伸进去,将那个最重的袋子拖了出来。撕开已经破损的塑料袋,红色的钞票像瀑布一样散落出来,铺满了后备箱的地毯。
一捆,两捆,五捆,十捆……
他数不清了,他只知道,这些钱,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现金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他机械地,又把手伸进夹层,将剩下的几个袋子也一一掏了出来。
第二个袋子里,装的是几根沉甸甸的金条,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金色光芒。
第三个袋子里,是几块名牌手表,虽然李伟叫不出牌子,但那精致的做工和镶嵌的钻石,让他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而当他打开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袋子时,他发现里面装的不是钱,也不是贵重物品。
里面只有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和一叠用回形针别着的文件,以及一张小小的,黑色的SD存储卡。
李伟的目光,被那本笔记本牢牢吸引了。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上面是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2023年9月15日。今天,我决定开始记录。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不测,希望看到这本日记的人,能将它,和那些证据一起,交给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拜托了。”
字迹的下方,还有一个签名。
赵远航。
李伟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周围散落着一地的现金和黄金,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兴奋和喜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
他知道,自己打开的不是一个装满财宝的潘多拉魔盒。
而是一口棺材。
一口为别人准备,但现在,很可能也为他自己准备的……棺材。
06
那一夜,李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像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在那个废弃的车间里,对着一地的钱和一本神秘的日记,枯坐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像大梦初醒一般,被远处传来的一声鸡鸣惊醒。
他知道,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必须立刻处理掉这些东西,处理掉这辆车,让一切都恢复到他买车之前的样子。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现金、金条、手表,连同那本至关重要的日记和文件,全部重新塞回那个夹层里。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多碰一下。
然后,他将那块被撬开的钢板,用锤子硬生生砸了回去,让它尽可能地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他发动了车子,像一个逃犯一样,仓皇地驶出了仓库。
他要把车扔掉。
开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找一条河,或者一个悬崖,让这辆车和它所携带的一切秘密,永远地沉入水底,或者摔得粉身碎骨。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外环的公路上狂奔。
晨光熹微,路上还没有什么车辆。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那个叫“赵远航”的名字,和日记第一页上那段仿佛遗言般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遭遇了不测……”
“证据……”
“交给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这些词句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无比清晰,也无比危险的结论:这辆车的前车主,很可能已经死了。而他死亡的原因,就和这个夹层里的东西有关。
那个卖车的王哥,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知不知道这个夹层的存在?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辆车,连同里面的东西,用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卖给自己?
他是在找一个替死鬼吗?
李伟越想越觉得手脚冰凉,冷汗顺着脊椎骨一路往下淌。
他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辆黑色的,没有悬挂牌照的本田雅阁,从他驶出仓库不久后,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车后。
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
但现在,当他下意识地加快车速,那辆雅阁也立刻提速跟上。当他故意减慢车速,那辆雅阁也同样放慢了速度,始终与他保持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
这不是巧合。
他被跟踪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李伟所有的侥幸心理。
对方是谁?是王哥的人?还是……那个“赵远航”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些让他“遭遇不测”的人?
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伟的大脑飞速运转。是那张二手车网站的帖子?还是自己昨天去车管所验车时,留下了什么线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被对方截停。
一旦被截停,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奥迪A6L那台V6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子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向前窜了出去。
身后的雅阁也立刻做出了反应,死死地咬在他的车尾。
一场毫无预兆的亡命追逐,在清晨空旷的城市快速路上演。
李伟的驾驶技术很一般,他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玩电脑赛车游戏。但此刻,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把这辆奥迪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断地变道,超车,试图甩掉身后的尾巴。
但那辆雅阁的司机显然是个老手,无论李伟怎么疯狂驾驶,都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
李伟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因为一个失误,或者被逼进死胡同而完蛋。
他必须想办法。
他看了一眼导航,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出口,通往老城区的方向。
老城区,那里有无数狭窄的,错综复杂的小巷子。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惊险万分地拐进了那个出口匝道。
身后的雅阁也紧随其后。
进入老城区后,李伟凭借着自己过去送外卖时对这片区域的模糊记忆,一头扎进了那些仅容一车通过的巷子里。
奥迪A6L庞大的车身,在这些狭窄的巷道里穿行,显得异常笨拙。
好几次,他的后视镜都几乎是擦着两旁的墙壁过去的。
但幸运的是,那辆尺寸同样不小的雅阁,也同样受到了限制。
两辆车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展开了一场缓慢而惊险的追逐。
李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道路上,他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就在他拐过一个急弯,以为可以暂时甩开对方时,巷子的尽头,突然冲出来一辆收垃圾的三轮车,横在了路中间。
李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狠狠地一脚刹车踩死。
“吱——”
奥迪车在距离三轮车不到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而那辆黑色的雅阁,也已经堵住了他的后路。
他被堵死了。
雅阁的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黑色T恤,表情冷漠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一步步向他逼近。
其中一个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闪着金属光泽的甩棍。
李伟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下意识地按下了车门的中控锁。
“砰!砰!”
其中一个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驾驶座车窗外,用手里的甩棍,狠狠地敲击着车窗玻璃。
“开门!小子,自己滚下来!”
李伟吓得浑身发抖,他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躺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本皮质日记。
那本日记,是他昨晚从夹层里拿出来后,唯一没有再放回去的东西。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不能死。
他死了,就没人知道赵远航的遭遇,没人知道这些证据的存在。
他不能让这个人和他背后的真相,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他看了一眼左边,是墙。看了一眼右边,是一家临街店铺紧闭的卷帘门。
他深吸一口气,挂上倒挡,然后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奥迪车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向后狠狠地撞去。
“哐!”
一声巨响,雅阁的车头被撞得严重变形,安全气囊瞬间弹了出来。
趁着后面两个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搞得措手不及,李伟立刻重新挂上前进挡,再次一脚油门。
他没有选择冲撞那辆坚固的三轮车。
而是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
“轰!”
奥迪车直接撞开了那扇薄薄的卷帘门,冲进了一家还没开门的杂货铺里。
货架倒塌,商品散落一地。
李伟顾不上这些,他继续踩着油门,从店铺的后门,又撞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那两个男人反应过来时,黑色的奥迪车已经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李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他开着那辆伤痕累累的奥迪,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疯狂乱窜。
直到他确认,再也没有任何车辆跟踪他之后,他才找了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把车开了进去。
在黑暗和寂静中,他趴在方向盘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07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防空洞里,李伟躲了整整一天。
他不敢出去,不敢开手机,甚至不敢发动汽车。
白天的惊魂追逐,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反复在他脑海里播放。那两个男人冷漠的眼神,和甩棍敲击车窗的声音,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里。
这个麻烦,远远超出了他一个普通人的应对能力。
他想到了报警。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拿什么去报警?说有人追杀他?警察会问,为什么。他要怎么解释那辆车,和车里那一大笔来路不明的钱?
更重要的是,他凭什么相信,警察就一定是那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那本日记的作者赵远航,显然就没有选择相信。
恐惧过后,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开始像野草一样疯长。
赵远航到底是什么人?
他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以至于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些追杀自己的人,又是谁?
所有的答案,似乎都指向了副驾驶座位上,那本厚厚的皮质日记。
天黑之后,靠着车里微弱的阅读灯,李伟翻开了日记的第二页。
“2023年9月18日。
我必须尽快把我掌握的这些材料转移出去。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今天在公司停车场,我发现我的车被人动过手脚。他们很谨慎,做得不留痕迹,但我知道。
我是天鸿集团的财务总监。在这个位置上,我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董事长周建华,用各种非法的手段,在过去十年里,侵吞了至少三十亿的国有资产。他利用复杂的海外信托和空壳公司,将这些钱洗得干干净净。
我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搜集到完整的证据链。包括他的转账记录,洗钱的账户流水,以及他和几个关键人物的通话录音。
这些东西,就藏在我车的夹层里。这个夹层,是我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老师傅,秘密改装的。我希望,它永远也不要被打开。
但我有一种预感,我可能没有机会亲手把这些东西交出去了。
周建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钱,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2023年10月5日。
他们动手了。今天下班的路上,我遭遇了一场‘意外’的车祸。一辆大货车失控,直接撞向了我的驾驶座。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提前打了一把方向,现在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报了警,但最后的结果,只是认定为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那个货车司机,赔了我一笔钱,就被放了。
我知道,这不是意外。这是周建华给我的警告。
我必须离开了。我联系了一个叫王志军的人,他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发小。我准备把这辆车,连同里面的证据,都托付给他。
希望一切顺利。”
“2023年10月12日。
这是我写的最后一篇日记。
我和王志军约好了,今晚在码头见面。
如果我能顺利把车交给他,那么也许,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我没能去……
志军,我的兄弟,请务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把这些东西传递下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生了。
李伟合上日记本,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一切都清楚了。
车主赵远航,因为掌握了天鸿集团董事长周建华的犯罪证据,已经被人杀害了。
而那个卖车给自己的王哥,王志军,就是赵远航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唯一可以信任的发小。
赵远航显然没能活着去见王志军。
而王志军,在知道兄弟出事之后,并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选择将证据公之于众。
他选择了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将这辆藏着秘密的奥迪车卖掉。
他卖的不是车,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他希望通过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比如自己,来将这些证据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者,让这个陌生人,来替他承受周建华的怒火和追杀。
李伟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个王志军,用心何其歹毒!
他明明知道这辆车有多危险,却在交易的时候,没有透露半个字。只是用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来撇清自己的关系。
三万块,买来的不是一辆奥迪。
而是买来了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
李伟的大脑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现在他面临着几个选择。
第一,也是最简单的选择:把车里的钱和贵重物品全部拿走,然后找个地方,把车和那本日记、证据,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这个选择充满了诱惑力。那笔钱,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他能心安理得地花着这笔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钱吗?
他做不到。他虽然贪财,爱慕虚荣,但他良心未泯。
第二,找到那个王志军,把这个烂摊子重新还给他。
但王志军现在在哪里?他既然选择了躲在幕后,就绝不会轻易让自己找到。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只会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第三,完成赵远航的遗愿。
将这些证据,交给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让周建华这样的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选择,无疑是最危险的。
那些人连财务总监都敢杀,又怎么会放过自己这个无名小卒?
但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从这个旋涡里,真正解脱出来的办法。
李伟看着那本日记,仿佛能看到赵远航那双充满不甘和期盼的眼睛。
他是一个英雄。一个在黑暗中,试图点燃火炬的英雄。
而自己呢?
只是一个懦弱、贪婪、被虚荣心蒙蔽了双眼的普通人。
可是,当命运的齿轮,将一个英雄的遗愿,和一个普通人的命运,紧紧地咬合在一起时,这个普通人,还有选择后退的余地吗?
李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赵远航白白牺牲。
他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
他要接下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但他不会再传给下一个人。
他要亲手,敲响那面决定最终胜负的鼓。
08
做出了决定之后,李伟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压倒了恐惧。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他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首先,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那个防空洞不能再待了。他开着一辆撞得面目全非的奥迪,目标太大。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曾经的同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赵琴。
赵琴是仓库的前台文员,一个性格爽朗,心地善良的女孩。一年前,她因为家里有事,辞职回了老家。
她的老家,在一个距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外的偏远小镇上。
那里山高路远,信息闭塞,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地。
李伟不敢用自己的手机,他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赵琴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没有说实话,只是说自己在城里得罪了人,想去她那里躲一阵子。
赵琴没有多问,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把她家的地址发了过来。
挂了电话,李伟立刻行动起来。
他不能开着这辆奥迪去。
他把车藏得更深,然后步行离开了防空洞。他找了一家小旅馆,用假身份证开了个房间。
他需要处理掉车里的那些钱和金条。
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就是催命符。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在网上,匿名联系了几个专门做地下钱庄和黄金回收的贩子。
他以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那些金条、手表,分批卖了出去。交易地点都选在人流量极大的火车站和商场。
至于那些现金,处理起来更麻烦。
他不敢存银行,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他买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将大部分现金藏在箱子的夹层里。然后,他带着剩下的几十万现金,去了几家大型商场的奢侈品店。
他买下了最贵的衣服,最贵的鞋子,最贵的包。然后,他再拿着这些全新的奢侈品,去二手奢侈品店,以六折的价格卖掉。
通过这种方式,他成功地将这笔“黑钱”洗白了一部分,换成了可以光明正大存进银行的“干净钱”。
整个过程,他都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尽可能地不留下任何痕셔적。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演了一部谍战电影,身心俱疲。
但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要去面对真正的危险。
他把那本日记,和那张至关重要的SD卡,用防水袋密封好,贴身藏着。
然后,他坐上了去往赵琴老家的长途汽车。
汽车一路颠簸,李伟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他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09
赵琴的老家,是一个名叫“青石镇”的地方。
小镇依山傍水,风景很美,但也很落后。镇上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
赵琴的家,就在镇子边上,一栋两层的小楼,带着一个种满了蔬菜的小院子。
见到李伟的时候,赵琴显得很高兴。
“李伟,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找不着呢!”赵琴穿着朴素的家居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琴姐,给你添麻烦了。”李伟有些不好意思。
“说什么呢,快进来。”
赵琴的父母也都在家,是两位很淳朴的山里人。他们热情地招待了李伟,并没有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而有任何的不满。
李伟被安排在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干净,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的青山。
在这里,李伟暂时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每天帮着赵琴的父母干干农活,喂鸡,种菜,过上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宁静的田园生活。
他开始有时间,去仔细研究那本日记和SD卡里的内容。
SD卡里,储存着大量的音频和视频文件。
音频文件,是赵远航秘密录下的,周建华和一些关键人物的通话录音。内容涉及行贿,利益输送,甚至是如何用非法手段,逼迫竞争对手破产。
视频文件,则是一些监控录像的翻拍。记录了周建华和一些政府官员,在一些高档会所里进行权钱交易的画面。
这些录音和视频,加上那本日记里详细的文字记录,和那些转账流水的照片,构成了一个完整而严密的证据链。
足以将周建华,和他的保护伞,一网打尽。
李伟越看越心惊。
他没想到,这个天鸿集团的董事长,竟然是一个如此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的罪犯。
他也更加理解,赵远航为什么会因此而丧命。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但是,该交给谁?
直接交给当地的纪委和公安?
李伟不敢。
周建华能在当地盘踞十年,关系网必然是错综复杂。谁知道他有没有把手伸进这些关键部门。
贸然将证据交出去,很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甚至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招来杀身之祸。
他想到了媒体。
找一个有影响力,有公信力的记者,通过舆论的力量,来引爆这个炸弹。
这似乎是一个更可行的办法。
他开始在网上,疯狂地搜索国内那些著名的调查记者。
最终,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名叫陈思远的资深记者。
陈思远以报道风格犀利,不畏强权而著称。他曾经因为一篇深度报道,扳倒过一个省部级的贪官,在业界名声赫赫。
最重要的是,他最近刚刚从供职多年的主流媒体辞职,成立了自己的独立调查工作室。
这意味着,他不受任何机构的掣肘,有更大的自由度。
李伟决定,就找他了。
他通过网络,找到了陈思远工作室的联系邮箱。
他没有立刻把所有的证据都发过去。
他只是写了一封匿名的邮件,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并附上了几段无关紧要,但足以引起对方兴趣的录音作为证明。
他在邮件的最后写道:
“陈老师,我知道您是一位有正义感的记者。我手上,有足以扳倒天鸿集团董事长周建华的全部证据。如果您对这件事感兴趣,请回复邮件,我会告诉您下一步该怎么做。请不要试图追踪我的IP地址,那没有用。如果您选择无视这封邮件,那么,您将错过您记者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条新闻。”
发完邮件,李伟就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中。
他不知道陈思远会不会相信他,会不会回复他。
这就像一场赌博,他把自己,和赵远航的遗愿,都压在了这个素未谋面的记者身上。
一天,两天,三天……
就在李伟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的邮箱里,终于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发件人,正是陈思远。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我在听,请继续。”
10
看到那句“我在听,请继续”,李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通过加密邮件,和陈思远进行了几次谨慎的沟通。
他一点一点地,像挤牙膏一样,透露着手里的信息。
他发去了一小段周建华和官员在会所里推杯换盏的视频,发去了一张关键的银行转账截图。
每一次,他都小心翼翼,既要吊足陈思远的胃口,又要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
而陈思远,也展现出了一个资深调查记者应有的专业和耐心。
他没有追问李伟的身份,也没有试图用任何技术手段来定位他。
他只是根据李伟提供的线索,开始从外围展开他自己的调查。
通过邮件,陈思远告诉李伟,他已经查证了天鸿集团的一些公开资料,发现这家公司确实存在很多财务上的疑点。他也确认了视频中出现的几个官员的身份。
他相信,李伟手里的,是一份货真价实的猛料。
他提出,希望能够和李伟见一面。
他保证,会用他的人格和职业生涯来担保李伟的安全。
和陈思远见面,意味着他将从幕后走到台前,风险会成倍地增加。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通过邮件说清楚的。
他必须当面,将那本日记和完整的证据,亲手交给陈思远。
这既是对赵远航的负责,也是对他自己的一个交代。
最终,他答应了见面的要求。
但他提出了几个极其苛刻的条件。
第一,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必须由他来定。
第二,见面时,陈思远只能一个人来,不能带任何助手,也不能携带任何录音录像设备。
第三,他会在见面之前,通过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暗号,来确认陈思远的身份。
陈思远全部答应了。
李伟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邻省的一座大城市。
时间,是三天后的晚上九点。
地点,是在那座城市里,一个废弃的,即将被拆除的儿童公园里。
他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足够偏僻,也足够复杂,方便他观察,也方便他在遇到危险时,能够及时脱身。
在约定的那天,李伟告别了赵琴和她的家人。
他没有说实话,只是说城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要回去了。
赵琴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镇上的汽车站。
“李伟,以后有空,常回来玩啊。”
“一定会的,琴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李伟看着赵琴真诚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知道,如果不是赵琴,他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他暗暗发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一定要好好地报答她。
坐上长途汽车,李伟的心情,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这一次,他是主动地,走向了那个风暴的中心。
他不知道,公园里等待他的,究竟是代表正义的记者,还是周建华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在来之前,已经将所有证据,在一家网吧里,加密上传到了一个国外的云端服务器上。
并且设置了定时邮件。
如果他在48小时内,没有去取消这个设置,那么,这封包含了所有证据和下载链接的邮件,将会自动发送给国内几十家主流媒体的公共邮箱。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哪怕他死了,他也要让周建华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汽车到站后,李伟没有直接去那个公园。
他先是在城市里,像个游客一样,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换了三趟公交车,绕了无数个圈子,以确保没有任何人跟踪他。
直到晚上八点半,他才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那个废弃的儿童公园。
公园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城市的光,给这里带来一丝微弱的照明。
生锈的秋千,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响,像鬼魅的叹息。
李伟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在暗处,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耐心地观察着公园里的一切。
九点整,一个穿着风衣,身材高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准时出现在了公园的门口。
他独自一人,手里只提着一个公文包。
他就是陈思远吗?
李伟没有立刻现身。
他拿出一部早就准备好的一次性手机,拨通了陈思远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你左手边的第三个长椅下面,放着一个可乐罐。把它捡起来,扔进十米外的垃圾桶里。”李伟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任何犹豫。
他走到长椅旁,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可乐罐,然后准确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所有的动作,都和李伟的指令,一模一样。
身份确认。
李伟挂了电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陈老师?”
那个男人转过身,看向李伟。他的眼神很锐利,像鹰一样。
“你就是……给我发邮件的人?”
李伟点了点头。
“东西呢?”陈思远开门见山。
李伟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用防水袋包裹着的日记本和SD卡。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赵远航的日记,和他用生命换来的证据。”
陈思远接过那个袋子,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打开袋子,拿出那本日记,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翻看了几页。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我向你保证,”他合上日记,看着李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绝不会让这位叫赵远航的英雄,白白牺牲。”
就在这时,公园的四周,突然亮起了十几道刺眼的车灯!
十几辆黑色的轿车,从四面八方,将整个公园,围得水泄不通!
车门打开,几十个手持棍棒的黑衣大汉,从车上冲了下来,像潮水一样,向他们两人包围过来。
李伟和陈思远,都脸色大变。
“我们中计了!”陈思远失声喊道。
李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自己暴露了?还是……陈思远有问题?
他来不及多想。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卖车给他的,王志军!
王志军的脸上,带着一丝狞笑。
“李伟,我们又见面了。我真没想到,你这个小小的搬运工,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们的东西。”
“王志军!是你出卖了我们!”李伟目眦欲裂。
“出卖?不不不,”王志军摇了摇手指,“我从来就不是你们这边的人。我接近赵远航,就是为了他手里的东西。只可惜,这个蠢货,到死都以为我是他最好的兄弟。”
“那辆车,是你故意卖给我的?”
“当然。周董本来想直接把车销毁,是我提议,把车卖掉。一来,可以制造赵远航携款潜逃的假象。二来,也可以找个你这样的替死鬼,帮我们把警察的视线引开。没想到,你竟然能发现那个夹层,还联系上了大名鼎鼎的陈记者。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王志军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李伟的心上。
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自己,只是这个骗局里,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
“把东西交出来吧。”王志军伸出了手,“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陈思远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证据,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们休想!”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王志军的眼神一冷,挥了挥手。
那几十个黑衣大汉,举着棍棒,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李伟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大汉,心里充满了绝望。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园的上空,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几十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警灯,从四面八方,反包围了过来。
王志军和那些黑衣大汉,全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警察怎么会来?”
一个穿着警服,肩膀上扛着警监警衔的中年男人,带着大批的特警,从警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着王志军,冷冷地说道:“王志军,周建华,你们涉嫌多起故意杀人,非法洗钱,贪污腐败案,现在,我正式宣布,你们被逮捕了!”
王志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一切都完了。
李伟和陈思远,也同样愣在了原地。
他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中年警官,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看着陈思远,笑了笑:“陈记者,好久不见。”
然后,他又看向李伟,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你就是李伟吧?一个非常勇敢,也非常聪明的年轻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伟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们警方,早就盯上周建华和他的犯罪集团了。赵远航,就是我们发展的秘密线人。我们一直在暗中保护他,并且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赵远航他……”
“他没有死。”警官说道,“在他和王志军约定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们提前行动,将他保护了起来。并且,制造了他已经死亡的假象,为的就是让周建华和王志军放松警惕。”
“那辆车……”
“那辆车里的证据,其实是我们故意留下的。我们知道王志军会把车处理掉,我们就想看看,他会把车卖给谁,想用谁来当这个替罪羊。”警官看着李伟,“你,就是我们选中的那个‘鱼饵’。”
李伟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从买下那辆车开始,就一直都在警方的监控和保护之下。
那次亡命追逐,那次废弃公园的交易,其实都是警方精心安排的一场戏。
为的,就是让王志军和周建华,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的每一次行动,其实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包括你联系陈记者,也是我们预料到的。”警官拍了拍李伟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你成功地,把所有的大鱼,都引出了水面。”
李伟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漫长,又无比真实的梦。
现在,梦醒了。
天,也亮了。
尾声
一个月后,天鸿集团董事长周建华,及其犯罪集团的所有核心成员,全部落网。
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被公之于众,震惊了全国。
赵远航,也从警方的保护中,走了出来。他以英雄的身份,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而李伟,则选择悄悄地回到了他原本的生活。
他拒绝了警方提供的奖金,也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他用自己“洗白”的那笔钱,还清了家里的债务,然后,在青石镇,买下了一栋小房子,和赵琴一起,开了一家小小的农家乐。
他那辆伤痕累累的奥迪A6L,被他修好后,静静地停在院子里。
他再也没有开过它。
对他来说,这辆车,已经不再是虚荣和欲望的象征。
它像一个沉默的纪念碑,记录着他人生中,那段最惊心动魄,也最深刻的旅程。
他从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人,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一个故事的英雄。
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但对他自己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李伟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着远处嬉戏的孩子,和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赵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他终于找到了那把,能打开新生活大门的,真正的钥匙。
一个人,真的能被一件物品彻底改变吗?
如果命运给你一个选择,让你用巨大的风险去换取正义,你会如何抉择?